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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杀奴(11)

    他们在驿馆待了几日,凝香每日都往审讯处跑,回来都带着等数的银子。

    她这毒舌还是有点好处,接连几日蹲守忍得审讯处的人心烦,为了打发她走出手阔绰,再去几日,哪怕那五十万两交不出来,回程买马钱也足够。

    今日,沈知梨起床屋里只剩自己,连鹤承渊也不见踪影,召出系统刹那就瞧他推门而入。

    他一身浓厚的血味,竹拐下部全是飞溅的血迹。

    沈知梨质问:“你去哪了?”

    鹤承渊棍子往桌上随意一甩,坐下喝茶。

    她在对面坐下,心里打鼓,少年却是神情淡然,吹凉茶温,细细品茶,脖颈与脸部溅上血污,格外显眼。

    沈知梨心慌,喉咙不自觉滚动。

    鹤承渊慢慢悠悠喝完一杯茶,轻描淡写说:“杀了个人。”

    沈知梨目光缓慢下移,定格在竹杆沾满血迹,断裂几瓣的尾部,该不会是用竹竿将人一击毙命。

    “你.......”

    “嗯。怎么?没算到?”

    “......”沈知梨一本正经说:“鹤承渊,我觉得我们需要约法三章。”

    鹤承渊准备再添一杯茶,被沈知梨捷足先登,抢走茶壶,他倒是没恼,头一次有人要和他约法三章,有点意思。

    他杯底扣桌,扯唇笑说:“说来听听。”

    沈知梨竖起手指,严肃道:“第一,离我两步远要告知我。第二,杀谁要知会我。第三,不许杀我。”

    鹤承渊噗呲一笑,“有意思。”

    按疯子的想法,她说完第二点他就该动杀心了,于是疯子的“正常“”回答,应该是问:杀你呢?

    所以,沈知梨又一次猜对了。

    她特地加上第三点,保住小命。

    还没等来他的回应,窗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沈知梨趴到窗前往街上看,十来个官家之人?

    她扭头注视平静喝茶的人,“你杀了谁?”

    “自然不是官家之人。”

    沈知梨还没舒口气,又听他说,“不过,想来和官家有点关系。”

    她真是!怎么摊上这么个人!危机四伏,她都快神经衰弱了!他还有心思品茶!

    “快和我走。”沈知梨关紧窗,取来湿帕直接上手给他拭去脸上的血,力道大且慌乱。

    青天白日,官家之人哪会来个偏僻小驿馆,指定没好事。

    她心里慌得不行。就怕一会儿官家把他们两个带走,严刑拷问。

    如何交代?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越是紧张,越是容易忽视力道,她在他脸上搓来揉去,她甚至没察觉他的杀意蓄起。

    鹤承渊沉着脸,刚打算推开她,一只柔软的手掌先一步摁到了自己脑袋上,速度之快,推开他的脑袋,勾开他的墨发。

    屋里太过安静,偏远的驿站光线不好,关了窗更是只能靠木质墙壁不合的缝隙透过几缕光。

    这让借光的沈知梨更加专注,她低头凑到脖颈处,仔细擦拭血迹。

    鹤承渊失去发的遮挡,脖子与空气接触,她的呼吸略微杂乱,不规律的呼气喷洒在耳畔,另他不安梗紧脖筋,整个脖子被她搓得东红一块西红一块。

    方才续满的杀意,像被一盆冰水给他浇蒙了,歪着个脑袋,绷直脖子,喉结滚了一下又一下,指间捏着的瓷杯,终于,脆响一声......碎了。

    总算想起来反抗,他从椅子上怒气冲冲腾起的瞬间,沈知梨恰巧擦完血迹,若无其事走去洗帕子。

    “........”

    沈知梨把血迹抹干净,“好了,我们走吧。”

    鹤承渊:“你想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吗?”

    “不想。好奇心害死猫。”

    鹤承渊直接推门而出,“我只是告知。”

    才走到楼梯转角处,就看见驿站掌柜,消瘦矮小的身躯缩成一团躲在台后,官家拿出名册问道:“掌柜何人。”

    掌柜发着抖局促走出来,“我......我是。这月的钱已经如数上缴,没、没了,真没了。”

    官家拿笔在名册上划过,“杜掌柜。”

    杜掌柜抹了把汗磕巴道:“是、是。”

    官头视线晃了一圈陈旧的驿馆,屋梁支柱已然出现裂痕甚至发霉,他眉头一蹙,将杜掌柜吓出一身冷汗,他垂着头,汗液从额间滴到地板上,双手也不安搓动。

    这些官家应该是为余家办事,来收取税费。

    杜掌柜开家驿馆谋生,这官家检查怕是连最后一口饭都不打算给他吃了。

    官头抬手,属下散开四处检查,餐厅、厢房、膳房、茅厕,边边角角一处地方都没放过。

    官头在册子上认真记录属下汇报之事,这漫长的寂静仿佛是对杜掌柜的审判,官头记录完毕,终于停了笔。

    杜掌柜两腿打颤,“官爷,官爷,我全家老小就靠这驿馆吃饭,不能没有啊。”

    沈知梨捏着扶手盯着底下的一幕。杜掌柜这几日对他们极好,恐是怕他们换家驿站,所以对他们的房钱也有所减免。

    她如今兜里是有些银子,能为他解决一次,可之后怎么办。

    鹤承渊依在栏杆处,好似能窥探她的想法,“着什么急,你没那么大能力,别人有。”

    沈知梨没明白。

    官家说:“我们只是按令行事,从前是,如今也是。”

    属下将一个木箱子搁放到台上,官头调转箱子方向面对杜掌柜,打开盖子,里面是满满一箱晃眼的银子。

    杜掌柜愣住,“这、这是?”

    官头道:“余府管权如今交给谢府带理,我等如今受命与谢府。”

    “谢公子有令,减少杜家驿馆税费,并返还往日所缴。”官头示意属下再拿一箱出来,“这是补贴,将这屋子翻修一遍。馆里贵客的所有花销谢公子出了,命你好生对待几位贵客。”

    官头交代完后,带着人转身走了。

    这余家怎么将所有的权交与了谢家。

    沈知梨疑惑走下去,杜掌柜还没从那两箱沉甸甸的银子中回过神来。

    “杜掌柜。”

    杜掌柜:“诶、诶,贵客。”

    “这余家不是一方独大?怎么将权交给了谢家。”

    杜掌柜给他们端来茶水与吃食,坐在二人旁边。

    这谢家当初由幽水叶家牵线,来到余江为余老爷做事,渐渐才站稳脚跟,但是吧,这余家前几年纳了个妾室,长得貌美,心肠也坏,劝这余老爷抬高税费,一方独霸,她精打细算的很,将这余家的钱都吞到了自己肚子里,被美色昏头的余老爷,也不再管这些事,就喜欢日日夜夜与那毒妇缠在一块。

    这余老爷的发妻又是个粗人,当初两人一贫如洗,碰上余江腐败战乱,才得了机会起家,甚至连地方名,都改姓余。当初余老爷早有二心,在外花天酒地,不然怎么会遇上毒妇,而余家娘子既无美貌又无身段,这么多年只会在家洗衣做饭,哪会做这些精明的事,自然处处被毒妇打压。

    沈知梨:“那余家没有子嗣?”

    杜掌柜:“有两个儿子,可惜啊,都死了。”

    “死了?!”

    “余家大儿子,死于多年前,听说是被对家所害,而小儿子这前几年才死,估计啊,是被那毒妇害了。”

    沈知梨:“那徐家岂不无后了?”

    “是啊,不然怎么会交给谢家。”

    这谢家当初与余家交好,为余家当牛做马,却遇上毒妇被打压,这税交的比他们普通人都多,余家娘子几次看不下去,帮忙说几句话,却得来一阵羞辱,最后连儿子都没了。

    沈知梨:“这余老爷的死该不会......”

    杜掌柜:“这、这我可不敢乱说。”

    鹤承渊:“余家娘子手无缚鸡之力,忍气吞声这么多年,若真是对余家主恨之入骨,早在大儿子死后就已分道扬镳。”

    “什么......意思?”沈知梨又没明白。

    无论怎么看,余家娘子似乎都在这离奇被杀案中落了一足。

    “说明,她享受如今得来的富贵,所以宁愿受辱也绝不离去,余家老爷死了对她没有好处。”

    他指骨扣桌思考了会儿,又道:“家主离奇死亡,家无子嗣,百姓又知她百无一用,余家在外四处树敌,如何能守住自己下辈子的荣华富贵?”

    “自然是找人代为管理,唯一可信之人,就是曾经帮忙打抱不平的谢家。”

    谢家与余家来往密切,连后事都是谢家派人操办,一点也不在意白事冲撞了自己的喜事,如此可见对余家的忠心。

    杜掌柜感叹道:“谢公子掌管也是好事,如今不会再民不聊生了。他往日对民众和善,尽管自己已陷入困境,却还是极力为我们解难。”

    “谢公子是个好人呐。”

    杜掌柜这和他们聊着事,那目光就未离开过他那两箱露在外的银子,沈知梨也不难为放他去了。

    沈知梨目光移向鹤承渊,“你让我来听这一段是什么意思?”

    鹤承渊:“没什么意思,我不过早日听及此时,告知你罢了。”

    “......”沈知梨忍不住道:“你有话不能明说吗?还是说你杀的是余家人。”

    鹤承渊:“自然不是,是邪宗。”

    “邪宗!”

    邪宗之人,找进余江了!

    忽然,门外飞进一只信鸽,嘴里叼着封信,它在沈知梨的桌边定住了脚。

    鹤承渊抬手掐住鸟的脖子,拇指在鸟脖筋的绒毛处抚摸,鸟吓个半死,挣扎着嘶叫,他勾起唇问,“这鸟叫什么名字?”

    沈知梨:“???”

    莫名其妙出现的一只鸟,她怎么知道什么名字。

    不过这鸟与红桃林见到的假鸟长得甚是相似,或许这地方常见的鸟都长这样。

    沈知梨打开信纸。

    凝香所留,说又得来两袋银子,邀她去城东街吃茶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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