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

    单方面暴揍了章立辉一顿,宋婉瞬间神清气爽。

    虽然后来还是惊动了医院安保,但她只头也不回地捡起高跟鞋,优雅地整理了一下仪容,无视来自丈夫的无能狂怒,单单从褚宁怀中抱起女儿。

    不过小一会儿功夫,女儿便在青年怀中睡得香甜舒服,就连之前的发热也平息了许多。

    面对女儿甜美的睡颜,宋婉心中柔软,不顾章立辉向她投来的各种怨愤视线,果断翻出离婚律师的电话,与律师初步交涉完毕后,又再次对褚宁表示感谢。

    宋婉是个事业型女强人,经商之人大多对风水玄学上都有那么点儿在意,虽说她一直坚持相信科学,不搞歪门邪道那套,但对这方面的事也多少存着些许敬畏与忌讳。

    说来也是关心则乱,冷静下来后,再联系到刚才的诡异情况,宋婉很快明白过来,今天自己跟女儿怕是走了大运,碰到了个有真本事的年轻高人。

    于是再面对褚宁时,她的表情就越发恭谨。

    褚宁在鬼怪横行的末世里摸爬滚打多年,对每个人类新生儿都充满怜爱。他见宋婉对女儿呵护有加,也不介意多嘱咐两句:“小孩子身上火气弱,又生了病,最近一个月内,最好不要带孩子往水边走。”

    宋婉之女方才是被新丧的阴魂强行招替,虽说救了回来,魂魄却尚不稳固,这对于某些喜爱找替身的水鬼来说,无疑是极为优质的选择对象。

    话说至此,宋婉听完心中一凛,想是自己猜对了,忙斟酌着言语对褚宁谢了又谢,直至临别前,还问褚宁要到联系方式,二话不说便痛快地转了一笔感谢费。

    本不过是举手之劳的褚宁:“……”

    嘶,好多钱!

    有那么一秒,褚宁觉得自己掌握了财富密码。

    至于宋婉见他一直面无表情地盯着转账金额看,还以为是高人对价钱不满,顿时有些心慌。

    难道嫌她给的少了?!

    谁知下一秒,褚宁抬起头,盯着宋婉看了会儿,慢悠悠说:“你下个月会发一笔大财,但切忌贪功冒进,否则得不偿失。”

    宋婉:“!!!”

    高人这是突然给自己相了个面吗?

    她惊讶了一阵,却没把褚宁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抱着孩子小心翼翼道:“如果孩子之后再遇到什么事,我可以找你吗?”

    褚宁收了钱,理所当然地点头:“可以。”

    ***

    傍晚六点是桐城市内的下班晚高峰。

    与宋婉母女在医院分开,褚宁心情不错地从医院出来,划动轮椅来到就近的公交站台,给鸽了他将近一小时的褚明明发消息。

    褚明明是褚爸褚妈在这个世界生下第二个孩子,只比褚宁小了三岁,目前在桐城大学读大一。

    骚动一时的豪门抱错事件被曝光后,真少爷褚修然跟假少爷褚宁各自归位。豪门褚家欣然接回褚修然,大肆宴请各方好友,庆祝亲儿子回家,而小市民褚家也同样用最大的爱意将褚宁纳入羽翼之下。

    由于褚宁亲生父母并非是桐城本地人,两人皆在临市工作,考虑到临市跟桐城两地之间医疗资源上的差距,褚爸褚妈仍旧选择让褚宁继续留在桐城,刚好由弟弟褚明明代为照顾。

    褚宁需要每天到医院进行定点检查,做康复训练,褚明明责任感极重,在每日接送上一直风雨无阻,从不延误。

    桐城大学坐落在桐城偏南的大学城内,到桐花市立医院不到三公里,褚明明坐公交过来只需三站。

    褚宁给褚明明发完消息,看着手机屏幕逐渐暗下,再抬眼,原本熙攘拥挤的公交站点不知何时只剩下一两个零散路人等候在站点前。

    褚宁四目望去,与一个身穿红色棉袄,背脊佝偻的老婆婆对视到一处。

    桐城的初冬,天黑得极早,清幽的月光冷冷洒在站牌上,带着几分肃杀的寒凉。

    惨白的路灯边缘,黑暗如影随行,像是要将最后一点光芒吞噬殆尽。

    路边,老婆婆笑眯眯地同褚宁搭话:“小伙子一个人等车啊?”

    许是凑得近了,褚宁还能闻到她身上一股子呛鼻的霉灰味儿。

    他垂眼看了看时间,刚好显示在18:44,褚明明还没有回消息。

    褚宁收了手机,跟老婆婆闲聊。

    “您知道就近的一趟4路车什么时候到吗?”

    老婆婆说:“就快来啦。”

    仿佛是为了印证老人的话,话音刚落,一辆印着“东岳泰山阴司欢迎您”喷漆字样的4路公交车就摇摇晃晃地驶入了公交站点。

    “上车咯。”

    老婆婆蹒跚着步子率先迈上公交。

    褚宁跟在她身后,抬眼往车里一眺,只见车内灯光昏暗,很难看清里面到底坐了多少人,唯有最近的司机面容清晰,顶着一张刮了腻子的大白脸,用一对黝黑无光的瞳仁瞪他:“上不上车?”

    褚宁笑笑:“师傅,残疾人通道麻烦开一下,谢谢。”

    司机顿了顿,目光在褚宁身上逡巡片刻,眼睛瞪得更大了些:“你等等啊。”

    无障碍踏板被很快放下来,褚宁仗着年轻,身体倍儿棒,独自推着轮椅上了公交,可就在这时,车内靠后排的座位上突然站起一人,发出无比急促而绝望的惊呼:“别!不要上车——”

    褚宁循声看去:“……”

    好么,这可不就是那鸽了他一个多小时的傻弟弟。

    褚明明一米八的高个杵在原地,瞬间受到车内所有“人”的注目礼。

    那是一道道泛着森森阴气的诡异视线,明明是初冬,却叫褚明明脚底发凉,背心湿透。

    他身后还躲了个女学生,见状,差点没吓的撅晕过去。

    女学生犹带着浓浓的哭腔,猛扯褚明明的袖子!

    “你快坐下啊,它们都在看你。”

    “真的好恐怖,我们是不是要死了啊。”

    “我不想被鬼吃掉呜呜呜!!”

    褚明明面色难看,顾不得理会女生,只盯着刚上车的褚宁,眼底满是悲痛:“哥,你怎么也上来了?”

    ……

    要说褚明明今天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莫过于等车的时候打了个盹,错把11路公交看错,意外踏上了一辆名为“4路”的鬼公交。

    刚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只不过是司机师傅相貌奇怪了点,往投币箱投币的时候,硬币落下的声音沉闷了点,以及车厢内的乘客,过于安静了点。

    上车后,他跟往常一般,随便选了一个靠后的位置坐好,可没成想刚坐下,就听到一阵来自邻座女生压抑中带着惊惧的泣声。

    褚明明有点尴尬,掏了张纸巾礼貌递给对方:“同学,擦擦泪,你妆哭花了。”

    女生哭声一顿,在沉默中飞快拿过纸巾,把脸擦干净。

    擦完脸,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褚明明:“活、活人?”

    褚明明有点懵:“啊?”

    女生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快速用指尖戳了戳褚明明的手背,是温热的。

    “你也是活人!”她压低了声音,有些激动,但更多的是绝望,“同学,你知不知道自己上了什么车?”

    褚明明纳闷挠头:“不是11路吗?”难道他上错车了不成。

    女生:“你再仔细看看?”

    这一看之下,褚明明才惊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他借着车内昏暗的灯光,想要努力看清这趟公交内部的行进路线图,可就在这时,前排座位上有人突然转过头,用一颗七窍流血的青紫脑袋,朝他露齿一笑。

    褚明明:“……”

    但凡他承受力差点,这颗心脏可就不中用了。

    褚明明强装镇定,艰难地移开视线:“哈哈,这辆车里的人是在玩cosplay吗?”

    女生崩溃:“你觉得呢?”

    褚明明也崩溃了,欲哭无泪:“我现在下车还来得及吗?”

    自然是来不及的。

    鬼公交除非终点到站,否则向来只上不下。

    褚明明尝试过几次,努力无视司机与乘客,硬着头皮走到车门口,可每次他脚一踏出,就总会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把他瞬间拉扯回原来的座位。

    就在他心生绝望之时,万万没想到,更绝望的事竟然发生了!

    那就是他哥,他亲哥,跟他在同一辆鬼公交上,缘分相遇了!

    真是天要绝他老褚家!!

    ……

    褚宁感觉他这个弟弟虽说成绩优异,但脑子似乎只有一根筋,看起来总是不太聪明的亚子。

    尤其是在他上车后,看对方宛如旋风般冲到自己眼前,战战兢兢问出一句,“哥啊,你别不是死了吧?”的时候。

    褚宁就:???

    谁?

    谁就死了?

    ……

    活人走错鬼公交的概率到底太小。

    对于褚明明来讲,他自认做了最坏的心理准备。

    但就算他哥真出意外,变成了鬼,他也不会怕他哥哥的!

    真男人就要勇敢面对疾风!

    褚明明猛吸一口气,颤抖地握上褚宁的双手。一秒过去后,他热泪盈眶:“太好了!哥你没死啊!”

    褚宁:“……”

    这个弟弟是傻的,还是扔锅里炖了吧。

    他叹了口气,拍拍胳膊让褚明明回自己的座位坐好。

    褚明明不解:“哥?”

    褚宁幽幽道:“它们都看着你呢。”

    褚明明哆嗦一下,腿又开始抖了。

    车厢内虽然光线暗淡,但车壁上贴着“文明出行,文明乘车”的东岳泰山阴司宣传标语栏处却泛着些许灼灼白光。

    褚宁视线不经意扫过,心中暗道这必是哪位地府高管亲自书写,否则还真压不住这么多鬼。

    正是在这股威压之下,车内乘客多数还是规规矩矩地以生前容貌示人,不仔细观察还真难看出与普通公交乘客有什么不同。

    当然,除掉其中一只明显想要搞事的新丧鬼外。

    可能是闻到褚宁身上浓郁的活人味,新丧鬼眼睛一亮,摩拳擦掌,直勾勾地朝他看过来,眼里流下两道血泪,连舌头也从嘴里掉了出来,长长的拖到地上。

    褚宁:“……”

    他十分嫌弃地看了眼新丧鬼,又扫过其它假装事不关己,却总用余光偷偷看热闹的乘客,轮椅一转,抬手便轻敲上司机背栏上的禁止标语。

    不同于宣传标语,这套禁止标语只有简单一张A4纸大小,白底黑字,看起来十分普通。

    可当褚宁敲上这张纸时,车内假装吃瓜群众的众鬼却纷纷变了脸色,齐刷刷地拧开头,逃避地十分明显!

    只有新丧鬼还无知无觉,为了让褚宁感到害怕,他甚至把自己脑袋拧了下来,当皮球一样滚到褚宁轮椅边边。

    褚宁垂眼,冷不丁开口,轻叱道:“你是不是眼瞎?!阴司规矩管不住你是吧?”

    民间在撞鬼后俗兴叱鬼,叱骂的越狠,妖魔鬼怪便越发不敢近身。

    褚宁叱的不凶,但配合由地府高管亲自书写的“禁止”标语,却足够收拾一只新丧鬼。

    新丧鬼刚死不久,连这趟4路车都是稀里糊涂上来的,哪会在意司机背栏的禁止标语!

    他被褚宁一句话呵斥地阴气散去多半,脸皮抽搐不止,当即不甘心地用赤红双目瞪眼看去。

    他眼珠朝上,却只见那背栏上赫然张贴着的大字公告:

    【禁止乘客随地吐舌,拖地!】

    【禁止乘客随地乱丢眼珠、脑壳、四肢等身体零件!】

    【车内严禁血浆、脑浆及任何不明液体在车厢内飞溅!】

    【普通违规罚金元宝二十扎,严重违规者将受天罚雷劈十道。】

    【以上条例,最终解释权由东岳阴司所有】

    新丧鬼:“?!”

    抬头看看天,他感觉自己离再死一回,好像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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