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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九章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沈鲤是礼部尚书,大宗伯,在万士和走后,要代表礼法本礼,他看着《天下兴亡论》,觉得不对味,不像是大明士大夫的文风,大明士大夫都是先拍一圈马屁,然后讨论具体的问题,比如海瑞批评道爷,就说他一心玄修,置天下于不顾。

    大明批评皇帝的风格比较直接,嘉靖嘉靖,家家皆净,万历万历,万家皆戾。

    所以沈鲤判断,这不是大明士大夫搞出来的把戏,勤政的陛下,是自嘉靖二十一年之后,大明内外诚心诚意希望出现的明君了。

    神田真一是一块硬骨头,大明海外通行宝钞涌入倭国的时候,神田真一就开始准备用本土「恶钱」和中原「渡来钱」对抗,大明印、倭国也印,主打一个劣币驱逐良币,防止大明的货币过多涌入,控制倭国所有的港口经济。

    这是非常有勇气的一种做法,在大明整体对倭是进攻姿态之下,是一种不要命的做法。

    大明知道后,立刻晓谕安土幕府将军织田信长,将神田真一押送到了大明,甚至还为此打了一仗,朝廷没有立刻马上的杀掉他,而是将其留在大明,不破坏大明对倭总体战略就是。

    沈鲤把自己的意见送到了北镇抚司,北镇抚司缇骑四处找反贼没找到,抱着有枣没枣打三竿的想法,缇骑就赶到了四夷馆,缇骑还没找到神田真一,神田真一就果断选择服毒自杀。

    缇骑立刻马上将神田真一拉到了解刳院里,在半碗皂粉水之下,神田真一吐的稀里哗啦,没死成。

    “缇骑就是找到了一些不是线索的线索,例行询问,你不自杀,谁知道你心里有鬼?”赵梦佑看着面前的卷宗,本来是无头公案,没想到峰回路转了。

    通州东的民舍大火焚毁之后,线索就彻底断了,不是神田真一自杀,这事儿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水落石出,这一自杀直接坐实。

    “吓的。”神田真一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缇骑侦缉术之强,世间罕有,我以为你们过来,已经全都知道了,所以服毒自杀。”

    神田真一高度紧张,一听说缇骑到了,立刻觉得天塌了,自己死,让案子变成无头公案,才不辜负自己的谋划,只要他不被直接抓到,这个案子,就永远是皇帝心里的一根刺。

    解刳院大医官医术了得,神田真一死都没死成,还被皂粉液折磨了好几次。

    “你割喉自杀必死无疑,服毒自尽,反而被救了下来。”赵梦佑眉头紧蹙的说道。

    神田真一摇头说道:“割喉也得有利器,那点砒霜还是我好不容易带回四夷馆的,四夷馆管理十分严格。”

    神田真一在四夷馆居住,看起来是安土幕府的使者,但看管之严格,等同于囚犯。

    “你为何要散播妖书?”赵梦佑翻动着案卷,眉头紧蹙的说道:“我还以为是反对新政的势要豪右,没想到真的是倭寇。”

    “大明天朝上国,国力恒强,外部很难击溃,可是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攻破的,我看到希望,大明现在就如同等待喷发的火山,只需要一点火星就可以将大火烧遍整个大明。”神田真一看起来没有受伤,但他其实吃了几顿大记忆恢复术,已经很老实了。

    有什么便说什么,只求速死。

    大明绝大多数人,都没见过火山喷发,不了解什么叫火山喷发,倭国三大灵山之一的富士山,在唐懿宗时代开始活跃,喷发一直持续了两百年,到北宋元丰年间才停止喷发,在休息了四百年的时间后,在明武宗正德六年,富士山再次开始活跃。

    富士山一次活跃就是两百年,在喷发之时,山颠就自烧,昼则烟气暗暝,夜则火光照天,其声若雷,灰下如雨,山下川水皆红色,光炎高二十许丈,烟柱遮天蔽日直入苍穹。

    富士山火山每次活跃都会制造出新的山峰和湖泊来,这种物理意义上的天崩地裂,大明人是无法理解的。

    而类似于富士山这样的火山,整个倭国,有将近八十座。

    这就是倭国要矢志不渝的进攻大陆的原因,地震、海啸、火山喷发,这些灾难之下,倭国对中原的垂涎,可想而知。

    在倭国,‘入唐’是一种共识,甚至成为所有倭人梦寐以求的宿命。

    神田真一非常了解大明,他很清楚大明军队的强大和大明政治的脆弱性,大明政治看似稳定,但万历维新十五年,积压了许多的利益冲突,等待着爆发,现在大明朝局看似稳定,其实都系在皇帝一人的理智之上。

    神田真一抬起头说道:“大明有矛盾说、阶级论三卷,万历维新大开海以来,沿海一带有了新兴的资产阶级,他们获得了足够的经济地位,谋求更高的政治站位。”

    “而旧有的乡贤缙绅、势要豪右们,他们的田产不再是最好的生产资料,靠田产的资产累计,远逊于手工作坊和机械作坊,他们在丧失经济地位,政治站位变得岌岌可危。”

    “这个时候,只需要一点小火苗,比如皇帝为了泄愤,大肆搜捕、为难、栽赃西土城遮奢户,那么沿海新兴资产阶级为了获取权力,就会一拥而上,将乡贤缙绅、势要豪右撕得粉碎,这种剧烈的活动,绝不会持续一天两天,一年两年就能结束。”

    “我其实做好了被你们抓到的准备,但出乎意料之外的是,皇帝的决策似乎不打算做些什么。”

    “皇帝难道不生气吗?”

    神田真一非常确信,大明现在的政治制度非常危险,皇帝手握京营、水师,皇权已经达到了自永乐之后的顶峰,只要皇帝多一点不理智的一厢情愿,那大明陷入危机,就变成了理所当然之事。

    只要皇帝变得不理智,为了自己的雄途霸业,急功近利的做出一些稍微激进一些的决策,就可以造成大明更大的撕裂。

    大明有着非常完善的监察机构,系统独立的监察机构直接隶属于皇帝,六科廊可以和文渊阁一起在内阁坐班,六科给事中和御史们位卑而权重、多层多重监察网络、多重监察方式并用,给大明带来了极强的纠错能力。

    但是,大明的纠错力量是无法纠错皇帝的,所有监察制度的设计都是为了监督官员,监察制度只是皇帝的附属,从无有监督皇权的职能。

    有权力的人,在使用权力时,一直到遇有权力的边界才会休止,而且是经过了极为激烈的争斗之后,才会休止。

    拥有权力的人,无一例外都会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只要天下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变化,就会千秋万代,这是不可避免的权力异化。

    大明对权力异化的讨论始终浅尝辄止,也是因为很容易讨论到一元专制的一元身上。

    而权力必然滋生腐败,权力越大,腐败越多,绝对的权力,就等同于绝对的腐败。

    这也是他在《天下兴亡论》里,反复讨论的皆一专也,天下兴亡系于皇帝一身的政治制度无疑是极度危险的。

    只要大明皇帝失去了理智,做出一些昏聩的决策,即便是造成了恶劣的影响,纠错力量无法对皇帝失效,即便是有海瑞这样的人,冒着天下大不韪去谏言,至高无上的皇帝,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有错!

    皇帝不肯认错,不肯收回成命,一意孤行,制造更大的撕裂,大明陷入内忧之中,那朝鲜战场,倭国即便是输了,也不至于输掉本金,也就是倭国本土。

    输掉了回去舔伤口,等待着下一次的出击。

    精心谋划,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捞到,大明皇帝有点过于理智了,既没有封闭九门,也没有抓捕各大诗社的笔正,更没有气呼呼的去找西土城遮奢户的麻烦。

    赵梦佑想了想说道:“陛下只是觉得你的指责,有点好笑而已,主要是有点对不上,你说的很对,可你指责的内容,没有一个跟陛下挂的上钩,甚至不如黎牙实写的谣谶,至少黎牙实写的谣谶还能让陛下生气。”

    赵梦佑清楚的记得,黎牙实说稽税院是宗教裁判所,催缴票是赎罪券的那天,陛下是真的非常生气,那次黎牙实被关了近一个月。

    赵梦佑一直在陛下身边,神田真一指责帝制,陛下的阶级论第四卷,比神田真一过分的多,陛下的第四卷更是直截了当的说,帝制必亡,要不是先生拦着,皇帝怕是早就把第四卷写完,并且公之于众了。

    神田真一是个很有谋划,而且非常勇敢的人,他自诩对大明足够的了解,但他对陛下了解不深。

    赵梦佑笑着说道:“我只是个缇骑,你说绝对的权力注定绝对的腐败,我十分认同你的看法,可是呢,元辅说: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当下的世道啊,帝制百十年内,仍然是最好的办法,一个稳定的国朝,比一切都重要。”

    神田真一面色数变,双拳紧握,用力的一锤桌面,大声的说道:“他老朱家的江山亡了,万民还在!朝代可以更替,但万民不会消失!什么叫做稳定的国朝比一切都重要,这是什么共识!”

    “我只是个武夫,忠于陛下高于一切,我不擅长辩经。”赵梦佑想了想才说道:“但你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神田,我问你,天下是什么?”

    “天下就是万民!”神田真一大声的说道,这是一个很符合民为邦本的万金油回答,等于没有回答。

    赵梦佑叹了口气说道:“额,《逍遥逸闻》你知道吗?就是宣扬有限自由的那本杂志,笔正李贽最近刚连载完一个话题,那就是朝代更迭与人口兴亡。”

    “王莽篡汉之前,西汉有丁口5900余万,可是东汉新建,不到三千万人,这里面有些隐丁,你说的万民包括不包括这些因为战乱死掉的万民呢?”

    “东汉末年汉桓帝时,有丁口5600余万,东汉末年分三国征战不休,至西晋初年,魏66万户,448万人,蜀汉28万户,94万人,吴52万户,230万人,总计丁口不过800万,哪怕是加上隐丁,东汉末年的乱战,也是死了数千万人。”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改朝换代,要付出数以千万计百姓的性命为代价,所以,谋反、谋逆,谋叛为十恶不赦之首,因为维持国朝存续,本身就是在保护万民仍然生活在秩序之中,而不是战乱。”

    “你意图颠覆了大明的统治,等于要杀死大明近千万户的百姓,数千万的人,所以你该死,你明白了吗?”

    世界的确是破破烂烂,但汉室江山代有忠良,一直有大丈夫挺身而出,修修补补,只要大明这条破船还能修补,就不要放弃,直到破船真的要沉没了,到那时会如何,会死多少人,就只有天知道了。

    赵梦佑吩咐缇骑找来了一本逍遥逸闻,笑着说道:“自己看看吧,做个明白鬼吧,我一个粗人都比你明白。”

    忠诚,本来是个虚无缥缈的概念,无论对着自己说多少遍忠诚,也是欺骗,但李贽完成了朝代更迭与人口兴亡的课题之后,赵梦佑这等武夫,都对忠诚有了具体的认知,赵梦佑对陛下的忠诚,就是对万民的忠诚。

    上报天子下救黔首,报天子等于救黔首,救黔首等于报天子,这在天子英明的时候,是成立的。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神田真一看完了李贽的文章,不停地摇头,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不停地自言自语。

    他自诩是有才之人,他觉得自己的理论无懈可击,他觉得天下兴亡皆一专耳的理论,是绝对正确的,所以他才说,改朝换代,万民仍在。

    可李贽明明白白的告诉神田真一,改朝换代,万民最少最少有一半,都会成为路边枯骨。

    理论的破灭,比杀了他还难受。

    “政治活动如果变得无序,注定会波及到了千家万户,每一个人身上。”赵梦佑重复了一句陛下自言自语的一句话,军事是政治的延伸,剧烈而无目的的整治活动,会造成暴力的失控,最终危害到千家万户身上。

    赵梦佑坐到了书桌前,开始整理案卷,等到下午时候,他将案卷和证据整理完毕,才去了通和宫奏闻了陛下详情。

    “神田真一,疯了。”赵梦佑告诉陛下一个消息,他面色古怪的说道:“他觉得自己是天下少有的聪明人,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完美无瑕,结果就像是泰西那些信徒,上了天堂才知道原来是地狱,神田真一,无法接受。”

    朱翊钧看完了卷宗说道:“他疯了,还是要进解刳院的。”

    “大明的势要豪右,要感谢神田真一,朕还以为是这些势要豪右不满加税,才故意散播妖书,朕准备让稽税院查一查,是谁怀恨在心。”

    朱翊钧的确有理智不会发疯,但稽税院的缇骑们,恐怕不会那么理智,怕是要疯狂的稽税,搞得人人惊惧难安。

    “他还有一个地方是错的,大明政治不是他想的那么脆弱,有点风吹草动就要斗得你死我活。”朱翊钧看完了口供后,十分确定的说道:“要大明真的是他想的那样泾渭分明,就太好了,这天下事坏就坏在这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大明政治不是稳定,是一潭死水一样的烂泥地。”

    神田真一对大明政治的想象比较幼稚,他觉得就是泾渭分明的对立,所以只需要扔根儿火柴,就能点燃这个炸药桶,但天下事,是一团乱麻,彼此纠缠在一起,这才是最大的祸患。

    神田真一为了报国不惜身,但他做的事情毫无意义。

    要真的能够一声令下,解决明确的敌人,朱翊钧早就干了,还能等到神田真一挑唆?

    根本没有明确的敌人,在奸臣没有自己跳出来的时候,人人都是忠臣,个个都是忠君体国。

    斗争卷说要清楚的知道敌人是谁,就这一件事儿,就是难如登天。

    “陛下,提刑指挥使陈末奏闻了山西宣府情况,比预想的要好一些。”赵梦佑拿出了另外一本奏疏,陈末在宣府的探闻,出身宣府墩台远侯的陈末,回到宣府,自然有自己的人脉去打听情况。

    除了人脉之外,更多是把两百缇骑散了出去,询问百姓,究竟如何。

    “真的给周良寅给干成了?”朱翊钧看完了奏疏。

    周良寅没有谎报,更没有夸大其词,他真的在宣府大同实现了清汰,情况比周良寅说的还要好一点,当然,言官对周良寅的批评,也不是诬告。

    周良寅的清汰法,就是排除异己,把晋党的裙带全都清汰掉了,这里面比较怪异的就是,周良寅是晋党出身。

    把晋党的人都拔掉,换上了工党的人,各县最多的吏员,多数出身官厂。

    手段狠辣且颇为有效,周良寅打算用三年的时间,完成对整个山西的清汰,还山西一个朗朗乾坤。

    “按照陈末的说法,的确是周良寅有这个本事清汰,拔掉这些个晋党的裙带,还有一个周良寅没跟朝廷说的原因,那就是山西现在太穷了,穷则思变。”赵梦佑解释了下清汰的基本环境。

    山西贫穷的赋税,已经支撑不起庞大的官吏规模了,必须要清汰。

    俺答汗在嘉靖二十九年入寇京师后,大明和俺答汗的纷争主要集中在山西大同和宣府两地,而雁门关内诸府州县,不得不支持宣府大同,战争虽然在隆庆五年议和后基本结束,但对峙的局面和高昂的边防成本,仍然在吸山西的血。

    在万历十年终于消灭了俺答汗,结束战争的那一刻,外患消失时,山西被关外战场,给吸的千疮百孔,并且没有外患,各级衙门就没有理由再让势要、乡贤、商贾们认捐,过多的衙役,和各级衙门入不敷出的财政状况就形成了矛盾。

    战争状态下,所有人都有更高的忍耐度,因为有敌寇的威胁,毕竟敌寇真的会杀全家,抢走你的妻子和孩子。

    在战争结束的时候,忍耐度就会下降,过去那些打着战争名义巧立名目的苛捐杂税,不再被认可,山西各衙门的亏空越来越大,抗税的情绪也在增加。

    周良寅能清汰成功,也算是天时地利人和,这当然不是否定周良寅的功劳,没他下狠手,确实不太好解决问题。

    朱翊钧处理清楚了缇骑的奏闻后,拿起了桌上的塘报,朝鲜战场出现了一些情况,出乎了戚继光的预料,戚继光奏闻了朝廷,告知皇帝和内阁大臣们,不必过分的忧虑。

    在野外,大明的战损比,依旧维持在个位数对千位数的可怕比例之中,一个步营可以挡得住对面三万人的冲锋,并且以极其微弱的战损比,击毙伤俘敌军千人。

    但戚继光低估了倭寇的耐受能力,大明军一人一日要消耗六斤的粮食,辽东军稍微低点,也要五斤粮,但倭寇不是,倭寇一个人一天一斤粮,就能维持基本的战线。

    大明军要只给这点粮,怕是得造反。

    大明派遣了墩台远侯探闻倭寇营地,得到结论是忠州之粮,恐怕一个月就耗光了,结果倭寇应氏顶了三个月之久,等到了后勤补给。

    这份耐受能力,戚继光也只能佩服了。

    第二个出乎预料的就是倭寇的倭式堡垒。

    (倭式城堡)

    大明的城池的主要构造是墙,几乎所有的城防设计都是围绕着墙在展开;

    泰西的城堡主要构造是塔,以前是箭塔,后来是炮位;

    而倭国的主要构造是路,整体设计方案,就是延长攻城方在城防火力下的暴露时间,主打一个弯弯绕绕。

    倭式城堡修的跟迷宫一样,即便是攻破了城门,上山的路上,就要面对敌人的火力,真的很难攻打。

    同样,这也是造就倭国碎片化政治格局的原因之一,这样的城,在没有充足火器的情况下,千余人守城,只要不出现内鬼,几万人同时攻城也会变得非常困难。

    在野外,大明军打倭寇,就像是大人打小孩一样的轻松简单,但在倭式城堡,大明在不动用火炮的情况下,真的很难啃下这种硬骨头。

    当然,有火炮就会变得十分简单。

    倭国的鸟铳叫铁炮,倭国的火炮叫‘国崩’,这个意思就很明确了,只要火炮的数量足够多,就能把这些山城彻底打崩。

    这些倭式城堡是倭寇内部狗斗了数百年的产物,是经历了无数次实战累积的经验,承载了守城方的最大恶意,而倭寇在忠州、釜山等地修建了十六座这样恶心人的山城营堡。

    “羽柴秀吉还没有转进本土,他在釜山防御圈里修城堡。”朱翊钧看着面前的奏疏,面色凝重的说道:“这东西确实挺恶心人的。”

    “戚帅不是说有办法吗?”冯保眉头紧蹙的说道。

    他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当初织田信长要行缓兵之计,要跟大明约定以临津为界限,汉城以北归大明,汉城以南归倭国,意图在汉城、仁川、忠州、釜山等地设防阻拦大明军。

    织田信长、丰臣秀吉也是有倚仗的,只要大明军不想付出巨大伤亡,就得慢慢耗,这些山城,突破了如此多的防线,大明军也是劳师远征,再无法进攻倭国本土了。

    朱翊钧笑着说道:“戚帅的想法是,一力降十会,真的要进攻,用火炮轰平这些山城。”

    万历三大征里,有播州之战的海龙屯,海龙屯也是类似的山城,而且更加易守难攻,最后还是被大明军用火炮给攻破了。

    大明皇帝朱翊钧料敌从宽,给前线配备了过多的火炮,一度成为了戚继光的困扰,但现在,面对倭寇精心准备的城堡,就有了用武之地。

    准备充分一点,总会有用到的时候,进攻倭国,要用足够的火炮扫除这些个恶心人的倭式城堡。

    “左右不过是费些火药。”冯保笑着说道,只需要火药,那就太简单了,要人命填,陛下心疼,但用火药炸,那就是多多益善。

    大明现在一年只生产一百五十万斤火药,不是只能生产这么多,而是生产再多也没什么用武之地,实在不行就多开几条生产线,把攒下来的硝石统统做成火药,还能扩大工匠的规模。

    最近熬硝仙人们,捣鼓出来一种腐蚀性很强的液体,就是用绿矾油和硝石一起熬出来的,匠人们称之为‘消金水’,目前还在探索如何制备。

    更多的熟练工匠等于更多的生产力,这是大明总结的经验。

    十六座山城很多吗?用火药灌进去,要是不够,就再加倍灌进去。

    要是火药加倍灌进去还不够,切断这些山城的补给,饿一年不行,就用倭奴修个城墙围起来,围他个三年五载,开龟壳开不了就围,大明耗得起。

    野外作战输给大明,就输掉了主动权,就是输掉了进攻能力,输掉了机动能力。

    朱翊钧拿起了第二本奏疏,来自燕兴楼交易行的王谦。

    “王谦这割的也太狠了。”朱翊钧颤抖了下,王谦的镰刀太锋利了,他已经学会了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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