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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欺主者,不配葬皇土,大明实政学堂

    沈学礼见有内宦来找他,心里不由得一紧。

    他这些日子也有所听闻关于他的谣言。

    沈学礼只当是,依旧恶他在审查黄册时过于认真的那些官吏在整他。

    所以,当有内宦来找他,则让他不禁还以为是内廷也信了这谣言,来追究他明知世有恶疾竟也去参选驸马的事。

    “有旨,重选驸马,经锦衣卫查实,关于你的所有传言皆是他人伪造,故礼部宣你重去内官监参选。”

    但这内宦在见到他后,却如此宣道。

    沈学礼听后半张开嘴。

    讶然不已。

    等到他重新去内官监参选完,通过看报后才得知,敢情是内官监的人在选驸马的事中做了欺君之事。

    还有他之前帮助过的那个汤昶竟诬陷了他,竟是行贿内官监的主要人物。

    而沈学礼还通过报纸得知这个汤昶在被锦衣卫调查后才发现此人竟是来自苏州的胥吏,而且还娶过亲,甚至是一鳏夫,妻子刚自缢而死。

    这让沈学礼不禁咋舌。

    同时……

    他不由得骂道:“阉人果然没几个好东西!竟敢在为公主选驸马的事上动手!”

    文人士大夫素来对宦官都是抱有天然敌意的。

    沈学礼即便正直忠诚,但也不例外。

    尤其是……

    他现在接触的宦官还不多,自然也就会本能地先把宦官持敌视态度。

    “陛下真是圣明洞达啊!”

    “所以竟心细至如此,而早就堤防着可能会有奸贼欺公主。”

    “有如此圣明有情之君,公主之幸。”

    沈学礼也通过报纸知道,天子对选驸马这事非常上心,不但亲自过问,还让锦衣卫暗中调查。

    这让他不禁看到了天子谨慎睿智与重视亲情的一面,也就如此感叹起来。

    不只是沈学礼。

    这件事让朝野间都对朱厚熜的敬畏度增加许多。

    因为不得不承认的是,以前出现选驸马而使公主多受委屈,驸马多被暗箱操作的原因,其实很大程度就跟皇帝本人不够在乎与审慎此事有关。

    “臣谢陛下隆恩!”

    礼部右侍郎吴一鹏也在得到朱厚熜嘉奖旨令后,感动不已。

    这让他更加确定,他的选择没有错,天子的确圣明而持正,不会一味偏袒内臣。

    永福公主也在知道汤昶和邬景和的真实情况后,对朱厚熜感激不已。

    她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的确是如他自己所言,真的在乎自己的终身幸福。

    “这次幸好有陛下您!”

    这天。

    在朱厚熜来看她时,她就笑着对朱厚熜说了这么一句,且笑道:“只是陛下您的大婚之期恐怕又得推迟了。”

    朱厚熜笑道:“没事,不能因为急着立后选妃,就让姐姐的婚事草草了事。”

    永福公主听后莞尔一笑。

    这次的事倒也给她上了一课。

    让年少慕爱的她,首次意识到,原来这人心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还要坏。

    这让她从一开始对成亲的好奇与渴望消减了许多,甚至开始感觉有压力,担心还会出现欺骗。

    崔文带来的汤昶等候选者诗作,也开始让她感到恶心。

    朱厚熜自然无暇顾及这女孩家的心思,他能做到的,只是尽力让自己皇室更加幸福美满。

    而他得把更多的心思花在帝国的改革上。

    他不但从陆炳这里知道了汤昶和邬景和等的底细,也从陆炳知道了王琼和王阳明的谈话内容。

    “大明不缺做官的人,但缺真正会做官的人。”

    “东南的折银比例调整与火耗归公,靠贫寒士子还不够,因为没谁会清楚反对这样做的人会不会采取什么应对措施。”

    “他们连选驸马这事都在想办法操控,何况是动他们利益的事?”

    朱厚熜则在知道这些内容后,也在于阁臣公卿面前议事时,对首辅梁储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要说,他们还会如何应对,我们是不知道,但我们知道接下来的改革,什么对我们最关键。”

    梁储这时说了起来。

    朱厚熜看向了梁储:“什么最关键?”

    “回陛下,赋役白册!”

    “黄册因为国子监监生复核之制的破坏,已让清查黄册的制度形同虚设。”

    “许多地方的黄册也就都存在伪造,假造的情况,而存于南京玄武湖的天下黄册之总,也多被篡改,乃至鼠蛀虫咬,没有人纠正。”

    “这就使得地方官吏在征税时,也就干脆自造一赋役册子,故称赋役白册。”

    “这赋役白册才是真正记录了一府一州一县现在的真正田亩情况与人丁情况的册子,是征税的真正依据。”

    “所以,无论是折银比例调整,还是火耗归公,皆需要以赋役白册作为参考。”

    梁储因担心朱厚熜不清楚基层具体征税之细则,也就仔细回答起来。

    朱厚熜听后点首:“当提醒朱希周,注意赋役白册的保管!”

    “回陛下,他离京前,臣已经提醒过他。”

    杨一清这时回了一句。

    朱厚熜则又道:“但是不能排除,他们既然能够做到短时间内让大量胥吏消失在户册上,那就能做到让赋役白册也大量消失。”

    “陛下圣明!”

    “如果这样的话,那就只能推迟折银和火耗归公改革。”

    “而不得不先清丈完东南的田亩与人丁,重新造册了。”

    杨一清回道。

    目前,嘉靖朝只是在去年完成了对京畿即顺天府一个府的庄田进行了清丈,没有全国性的大清丈。

    当然,现在全国性大清丈还不现实。

    即便是杨一清现在提的清丈,也只是对东南局部地区进行清丈,算是庖丁解牛,一步步来。

    朱厚熜则在时站起身来,背着手,踱步在地毯上一边走一边说:“为政者,当未雨绸缪,得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朕听闻过这么一个说法:国朝与其说是由朕说了算,还不如说是官僚们说了算,而与其说是官僚说了算,还不如说是胥吏说了算。”

    “正所谓,流水的官,铁打的吏,朝廷很多事能不能做成,可不可以做好,很多时候,就得看胥吏愿不愿意配合。”

    “这些胥吏厉害呀!其中一个,逼死了老婆,偷改了籍贯,差点还成了朕的姐夫!”

    朱厚熜这时转身走了回来,说了几句。

    接着。

    朱厚熜就坐了回去,压手让大臣也跟着坐回去,且又笑着说道:

    “又有人说,这天下与其说是胥吏说了算,不如说是大户说了算,因为这天下胥吏以告纳出身为主,多是大户子弟告纳出任。”

    “既然如此,朕要是想从他们大户手里多收银子,就等于是让他们自己主动把银子多交给朕。”

    “他们会愿意吗?”

    “自然是不愿意的!”

    朱厚熜自问自答起来,就一展衣袍说道:

    “所以,要做好这事,就不能用他们的人!”

    “得用朝廷自己的人!用真心实意想让国朝昌盛的人!”

    “陛下说的是。”

    “如果东南的大户识趣,改制就止步于折银比例调整与火耗归公。”

    “如果他们不识趣,就只能先在东南重新清丈,再调整折银比例与火耗归公,还要把他们的人彻底换掉!”

    “直接学太祖当年,培养军籍子弟为清丈队伍,下乡清丈!再从国子监中选年轻守德而有志于过者复核!”

    杨一清这时附和起来。

    在杨一清记忆里,数百年来,最成功的清丈天下田亩只有一次。

    那就是朱元璋时期的清丈田亩。

    朱元璋先设卫所制,然后在各卫所广设卫学,接着就在培养的差不多后,就将军籍子弟派去作为清丈队伍,而直接跳过各地地方官衙的胥吏来执行清丈。

    连复核,即检查负责清丈的军籍子弟是否也有受贿而弄虚作假的行为的事,也都是选择的国子监监生来做。

    这样一来,才真正完成了数百年来的一次彻底且成功的田亩与人口普查。

    因而。

    杨一清才会在这时候这么说。

    朱厚熜道:“那就先准备着,王阳明因缺边才去找王琼想办法,内政改革需要良臣,不能也去找王琼推举,直接增设一个培育执政官员的学校。”

    “刚好全国各地的乡试刚刚结束。”

    “所以,下道恩诏。”

    “落榜举人中,连中两次副榜者,若是军籍子弟,就破格直接给予举人功名,选入该学校,将来毕业后可授予同进士出身,而直接授官!”

    “另外!”

    “凡报名参与过黄册复核的国子监监生,若是贡监,则赐举人功名,也选入学校,将来毕业后可授予同进士出身,而再接授官!若是举监,选入学校,将来毕业后,可直接授予进士出身功名。”

    “军籍子弟中,中一次副榜者,以其祖宗为国朝征战过之故,可直接选入国子监!”

    朱厚熜这么做,是从非常想做官又有些水平的人中破格录取更多的人,尤其是军籍士子,以作为将来可能出现的东南清丈田亩做准备。

    另外就是曾经主动报名参加黄册复查的国子监监生。

    因为中乡试副榜,说明参加乡试不只一次,毅力和想进步的心都很高。

    能中副榜又说明写文水平在生员里不算太差。

    而黄册复查本就是苦差事,还是得罪人的苦差事,而且如今是纯粹没有好处的义务劳动。

    所以,还愿意报名参加黄册复查的国子监监生,那只能说明这人是真在乎大明帝国的国家利益,而不计个人得失。

    这样的监生自然值得特殊对待。

    诸执政阁臣皆不得不由衷跪了下来,而称赞道:“陛下待士恩厚如山,臣等为天下士子称谢陛下隆恩!”

    朱厚熜这道诏旨的确算恩旨,毕竟对于许多中乡试副榜的士子而言,不是他们水平不够,是名额限制导致的。

    所以,朱厚熜这道旨也相当于加了举人名额。

    而学校,朱厚熜则定名为大明实政学堂。

    顾名思义,就是培养官员实政能力的地方。

    因为科举考出来的士子多是经学上造诣不错,实政还不足。

    朱厚熜在这么决定后就回了清宁宫。

    而在回来途中,黄锦则说:“皇爷,崔文想见您一面!”

    “他还有脸见朕?”

    朱厚熜沉下脸来,说了这么一句,道:“传朕旨意,他本人杖毙,全家赐死,然后火化,此等欺主之辈,不能葬于皇土!”

    黄锦听后不禁肃然称是。

    崔文被处置,汤昶等也被下了三法司审讯。

    连带着户部胥吏华伟等参与此事的胥吏也被下了三法司审讯。

    另外,还有锦衣卫去了东南,准备拿与汤昶有所勾结的华邦瑞。

    且说。

    华邦瑞此时只收到了汤昶他已过驸马初选的信,而不知道其他的事,所以他非常高兴。

    而更让他高兴的是,此时的应天府的架阁库正在燃烧着熊熊大火。

    因为这场大火是他暗中让这里的胥吏想办法点燃的。

    架阁库是地方各衙门存放赋役册子的地方,赋役白册都放在这里。

    他这样做,为的就是要阻止朱希周代表朝廷联合贫寒士子在这里推行折银比例修改与火耗归公的新政。

    朱希周这时也在他身边,而正紧咬着牙,抓住应天府尹的衣襟,叱喝道:“你坏了国家大政!你该死!本堂早就一再提醒过你们!”

    应天其他官僚皆跪了下来:“都堂息怒!最近忙于乡试,所以我等有所疏忽。”

    华邦瑞在一旁不禁暗笑。

    但这时。

    锦衣卫朱七来了他这里,把住了他的肩膀:

    “华邦瑞!奉皇命,捉拿钦犯,你跟我们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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